抗日战争进入一九四五年的春季,当时的冀东斗争局面显得特别紧张,这是由于整个战争接近大反攻的时刻了。日本帝国主义在敌后各个战场上都陷入空前的窘境。敌人为了确保其通往东北咽喉要道,和伪满洲国这块后方基地,对冀东地区进行了持续八个月的反复清剿扫荡。在兵力方面,以伪满洲军为主,配合日寇独立第八混成旅团,共四万余人,先后分区扫荡了北宁路南北和长城内外地区。到处奸淫烧杀,大肆抢掠,在长城南北,把已经多次遭到破坏的山村,再次大面积地强迫拆迁、烧毁,逼着群众到被指定的交通要道去住。在短短的几个月内,人民的生命财产受到难以估量的损失。人们心里都明白这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是侵略者垂死前的挣扎。
四月,党的第七次代表大会开幕了,会上提出了准备大反攻扩大解放区的号召。冀热辽区党委根据中央指示,组织了三个北进支队,在同一个时间内,齐头向长城以北敌占区出击。冀热辽军区第十四军分区即以两个主力连,三个武工队共四百余人,组成了挺进东北第一支队。
我们支队的主要任务是跳过兴隆、滦平敌人“集家”区,开辟热河西北围场、隆化、丰宁一带地区,力争在夏秋期间打开局面,站住脚跟,开创新的游击区,用以牵制进入长城以里的伪满军,减轻敌军主力给予中心地区的压力。这是一件多么光荣多么严峻的任务啊!
“打出长城去,确保基本区!”这是我们当时的行动口号。冀东的人民平日是熟悉东北同胞的悲惨生活的,血淋淋的事实,经常激动着每个同志的心弦。他们都很容易理解东北同胞是多么渴望着解放,新的任务对于巩固中心地区是多么重要。然而我们也清楚地知道敌人惨淡经营了十四年,自称铜墙铁壁的“满洲国”,也决不肯轻易让给我们。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有一颗必胜的信心和准备应付万难环境的决心。我们就靠着这信心和决心克服着困难,直到争得最后的胜利。
冲破层层封锁线
北进任务确定后,每个人自然都有一番忙碌。上级给我们调配了适用的枪枝、子弹以及医药、电台和足用的伪满币,还给我们每个人补充了双套的服装、鞋袜。临行的时候,和分手的老战友互相送别致意。
还记得六月二十七日出发的这一天,是一个明朗的日子,满山碧绿,晴空万里,四野禾苗散发着引人的幽香。我们集结在古北口东南不远的一个山村——司马台。同志们一面炒米、锥鞋、缝补衣服,一面猜想着新区的情况,有的说:“围场是皇上打猎的地方,不知还有没有御马圈。”别人接茬说:“我们一定能够到宝寨主的寨上瞧上一眼。”也有的说:“听说那里有官家办的大牧场,如果能搞他几匹快马,把咱们这个靠两条腿走路的步兵,装备成靠四条腿走路的骑兵队那该多么好呵!”大家都以兴奋和好奇的心情想着将要去的新地方。
八路军跨过司马台长城挺进伪满洲国
由于部队的集结,被敌人发觉了,下午三时,向我们发出了“欢送”的礼炮。原来我们预定黄昏时出发。这回不行了,敌人逼着我们提前出发,于是就一面掩护,一面向北山转移。寻着熟悉的山路,隐蔽到高山上。在天将黑的时候,登上古老的万里长城走向新的征途。
几年以前,敌人就把长城作为防御我军的绝缘带。把几个沿长城的县分划成“集家”地带,人们叫它“人圈”区。在那里加强政治、经济、军事上的统治,防御我们向北发展。然而,“集家”地带并不是不可越过的鸿沟,“人圈”里人们的心是永远也圈不住的,他们正象在沙漠里寻水一样盼望着解放,盼望着抗日军队的到来。
当天下午太阳将落的时候,我们跨过长城,进入第一个“人圈”——古城川。这是沿着长城北麓山川的一个比校大的村落。周围筑有高墙,里面是一排排简陋不堪的茅草房。屋子狭窄,蚊蝇聚集。因为每一家只能有一小块盖房的地方,所以鸡、犬、猪、牛与人都住在一起了,生活秩序是杂乱的。人们穿着露肉的衣服,黄瘦的脸孔看不到一点血色,蓬发垢面,都像是久病未愈的人。这时我们才真正看到东北父老的牛马生活了。
这里的人们早就听说有八路军,这回才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虽然经过人人开口宣传,说明我们是打日寇的,向久在痛苦生活中的乡亲们表示了慰问。但是很多人只能是热在心里,刚一见面还不敢和我们有会心的谈话,可是他们的热心,从腾房子、找家具跑东跑西地奔忙中,可以完全看得出来。一群群的小孩子看着我们这支面生的军队也没有什么惧怕,围拢着战士问这问那。我们休息了好一阵,把饭做好了,正待吃饭的时候,突然敌人从东面赶来堵击我们!几挺机枪响了,伪军的先头部队30多人,还未来得及展开火力,就被我们的排哨缴了械。敌人的后续部队未敢前进,就悄悄地缩回去了。
我们把敌人甩掉了,老乡们怀着惜别的心情送我们上路。我们带上晚饭继续向北进发,经过一夜的跋涉,进驻平(北京)承(承德)铁路以东的王家沟。这时早已得到我军情报的驻滦平、古北口的敌人,汇集了敌伪军千余人,又从南北两路袭来。天近中午,又开始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我们见机迅速地占领了一座马蹄形高地,从南、东、北三面构成一条三里多长的战线。敌人首先向我三连阵地开始攻击。我们就分散隐蔽在山头上,任凭敌人的炮火打得群石横飞,我们谁也不打一枪。等敌人接近山顶时,一阵手榴弹扔去。随后一阵冲杀,吓住了敌人。这是我们在游击战争中以少数的人力、劣势的武器制胜敌人常用的一着。敌人不甘心于失败,下午二时许,又集中力量向南面的我军二连阵地进攻。一阵激烈的炮火刚刚停止,成群的敌人冲了上来。二连的同志们,在三连的掩护下,端着刺刀向敌人冲去,在手榴弹的硝烟中,和敌人短兵相接。连长赵双合同志,带队冲锋。在冲杀中他的大腿受重伤不能行动了,还高声指挥说:“同志们要坚决消灭敌人!不用管我!”就这样整整一个下午,全线在七处打退了敌人的冲锋。敌人受到了极大的伤亡损失,抱头鼠窜地逃跑了。可是在这次北进初战中,我们也有一、二十名同志蒙受伤亡。连长赵双合同志就是在这次战斗中为党、为人民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严重的情况考验着我们,看来,出发前设想的困难并不过分。当晚,在山沟里集合了部队,追悼了死者,在刚踏上的征途上,为死去的烈士立下了永世长存的纪念牌。全体同志经过灵前的战斗动员,一股坚决完成党交给的任务,为死者复仇的热流激荡着全身。在“为死者报仇”、“走到围场即是胜利”的口号下,迈开英雄的步伐,踏着烈士的血迹,继续前进。
这是北进的第三天,我们采取急行军的办法,摆脱敌人。当天下午,绕过滦平县城——鞍匠屯,进住滦平、丰宁交界处王家营子。部队经过两天两夜的行军作战,多么需要短暂的休息啊!然而被我们已打得恼羞成怒的敌人,哪里肯罢休,看来他们这次下了更大的本钱,从东面和北面再次向我们扑来决战。在夜幕将落的时候,我们按照预定的作战方案,决定一面战斗一面突围,迅速转移。
不料在突围中,由于敌人的炮火十分猛烈,敌众我寡十分悬殊,我们的一部分队伍被冲散了。处在人地两生、敌情不明的“集家”地区,被冲散的部队集合起来,是一件多么不易的事啊!部队不能集合,又怎能完成我们的重大使命呢?这些联想,很快地涌上心头。作为领导干部自然是焦急万状了。
这时人们的心情是只要找到部队,就能克服困难。于是我们利用敌人夜间不敢外出的弱点,找到一个比较高的山顶,点火呼号,同时又四处派遣侦察人员进行联络。这样终于在次日中午把冲散了的人员全部集合起来。在这样的时刻里,失掉联络的同志又重会一起,内心的喜悦是难以形容的。不少同志在相见握手的时候,激动得落下了眼泪。
我们正在计划着继续北上的时候,侦察员报告了前方的情况。在老丰宁县城(凤山镇)西南我们必经的一个地方,敌人重重布置了兵力。根据情况判断,证明敌人已清楚地摸到了我们北进的意图。当时摆在面前的只有两条道路:一条是靠近凤山城下二里地方通过,这样可以少走几天的路程,避免许多难以预计的困难。可是,这里两山夹一河的山谷窄道,正面有凤山镇堵住去路,却隐伏着极大的危险。第二条路,必须跋高山,涉涨水,绕道数百里,虽然可以躲开明显埋伏,但是也是艰险千万重。
怎么办呢?任务强迫我们指挥敌人,在这紧要关头,我们选择了一条指挥敌人的妙计。那是七月一日的早晨,我们以一部分队伍从丰宁城南三十里的一个部落出发,假意向南回师,沿途放回向导,有意地叫老乡给敌人送信。另外,派侦察部队到东南五十里的部落号房做饭,暴露部队绕道北进的意图。其实我们的部队主要部分却隐蔽离村十五里的山沟里,好好地休息了一天。
傍晚彩霞回照,一些记不起名儿来的野虫鸣叫着,更显出只有山野里才能独有的寂静。经过一天的饱睡,同志们几天来的疲劳被丢掉了,精神振奋。队伍集合后,经过简短的动员,向着丰宁城下进军。
这天夜里,乌云笼罩着山谷,眼前是一片漆黑,天上还时断时续地下着小雨。人们尽量睁开双眼,注视着前边同志在臂上扎着的白布,一个紧接着一个,屏息无声,蹑足蹑脚地嗦嗦前进。就这样,紧张急速走了一夜,于第二天拂晓,顺利地通过了北进途中的险要据点凤山镇。当地群众称作“老丰宁县”。
当我们路过城西的时候,警犬狂叫,东方天已发白,透过淡薄的晨雾,可以隐约地看见那座高出树梢的岗楼。大概敌人并不在睡觉,但是怎么一枪也没有放呢?事后才知道,城里只剩下少数伪军看家,紧闭着城门,蜷缩在据点里,生怕我们攻打他们。大部敌伪军已于昨日下午向东面出发,按照我们给他设计的方向“堵击”我们去了。
战斗在塞罕坝上
经过八昼夜的行军作战,终于到达了围场境内。这里是敌人统治了十四年,毫无工作基础的地方。南离冀东基本区几百里,北面是一片人烟稀少、杂草丛生的塞罕坝。当地群众在敌人的毒化政策下,把许多好地种上鸦片,粮食不能自给,广大农民忍受着敌伪和封建势力的重重剥削,衣食无着,生活异常贫困。我们曾见过不少在山沟里锄地的农民,几乎是光着身子干活,地头有件破羊皮袄,就是他的四季服装,冬天毛朝里,夏天毛朝外。
我们到了围场,就像到了盼望已久的家乡,这里就是我们要“安家立业”的地区。我们就在这里扎根,在这里生长。
部队经过长途跋涉和连续战斗,每个人的面孔都变得异常憔悴。人们是多么渴望着有个短暂的休息时间啊!能使我们略整行装,稍拭倦容,迎接更加艰巨复杂的新的战斗任务。然而,这样的时机哪里会有呢?在我们进入围场境内三天来每天都要与敌人作战,第四天,敌人即向我们合击来了,还劳动了伪满洲军的几架飞机来“助威”。我们为了保存实力,充分利用那里山林稠密的有利条件,和敌人兜圈子。白天隐蔽在山林里休息,夜晚出来活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没有一个夜晚在屋子里睡过觉。
七月上旬的一天下午,在战斗的空隙里,召开了军政委员会。根据已有的调查材料,认为该区地广人稀,吃住困难,在敌人加紧围攻的情况下,在群众中扎根的工作必须广泛展开。于是决定两个武工队合配一排武装,立即铺开。分别在隆化的郭家屯和丰宁、围场交界的御道口附近进行宣传组织工作,主力部队也分散活动。
当我们分散活动,在群众中开展起工作以后,精悍的武工队象一群燕子一样,在那山林密集的沟岔里串来串去。每到下午四、五点钟太阳平西时,就成了我们的天下,那里居民是比较分散的,村子都很小,有的是三、五家,有的是十几、二十多家,进村以后把群众召集来讲讲抗日道理,说说国际上德意法西斯已经惨败,剩下日寇就好收拾了。也介绍介绍根据地人民的民主生活,经济生活等情况。当地居民中绝大部分是由口里迁来开荒落户的,非常关心老家地区的情况。有些战士还和群众攀谈起亲戚来,就越发显得亲近了。由于人民军队和群众的这种鱼水关系,有着仇恨日本帝国主义的共同感情,武工队的活动是比较顺利的。不长的时间内,这两地区就有几十个村子可以转信,敌人出发时可以传送情报,群众主动地为我们筹集一些粮食、鞋袜,这就使我们战胜敌人有了更可靠的保证。
七月下旬敌人开始大调兵力扫荡清剿。由四外调来的伪满洲军三个旅,几支讨伐队,约万余人,象饿狼一样向我们活动的地方扑来。他们首先在交通比较方便的大川里安上了临时据点,另外派部队搜索山林,反复清剿。
敌人满以为靠着他那绝对优势的兵力和统治已久的伪政权,不要很久就能把这支站脚未稳、孤悬敌后的部队赶尽杀绝或驱逐出境。
事实并没有按照敌人的妄想发展,我们一面留少数武装在内线和敌人周旋,破坏交通,打麻雀战;一面集中主力突到外线,寻机作战。七月下旬的一个早晨,王文带二连百余人,从围场西北大唤起沟出发,奔袭了围场外围据点——牛牡子沟。那天正是一个暑气蒸人的最热的一天,部队行进在荆棘丛生看不到人烟的塞罕坝上,找个向导也是很困难的,我们就按照地图指示的方向前进。在那一望无边的大坝上,水源成了维持生命比粮食更重要的东西,常常在很长的一段路上找不到水喝,我们就采集野生的酸菜止渴。不知流了多少汗水,才通过百里无人的塞罕坝,在当天下午七时许给敌人来了一个突然袭击,打进牛牡子沟据点。当我们便衣侦察员不声不响地把门岗缴械,等后续部队冲进营房时,敌人才发觉我们这支“神兵”,三十多名伪军乖乖地缴出了枪枝。
留在内线活动的部队组成几个突击组,白天到山上隐蔽,了解地方情况,夜里就冲向敌人的临时据点,搅扰得敌人寝食不安。一次,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我们两个侦察员带着三个老乡,袭扰了当天刚刚住下的大北沟门一个讨伐队的放哨班。他们在深更半夜,凭着熟悉的地形,巧妙地绕过敌人的岗哨,进入敌人的住所。一枪未响,就把正在酣睡的敌人缴了械。当他们出村的时候,由于未答上口令,又顺手把哨兵打死。这时在大村住的敌人才听到枪响。从梦里惊醒各自据守院墙向外盲目地打枪,结果自己混战了小半夜。另外还有几个突击组常常活动到围场县城附近,破坏交通要路,袭扰敌人的运输队,再加上当地群众对八路军神话般的传说,使得城里的敌人惶恐不安。
敌人集中了万余人的兵力,向我们这几百人的挺进支队进行围剿扫荡,并没有捞到什么便宜。于是又实行一套新的办许 ,使用了白天搜山,黑夜伏击,并在我们活动区内推行集家收粮政策。将山沟里的零散住户向大村合并,把群众的粮食集中看管,随吃随发,企图割断我们同群众的联系,断绝我们粮源。这是多么恶毒啊!很明显,这时我们必须狠狠打击敌人,争取群众,保卫粮食。
当我们发现了敌人围攻的迹象时,在我们活动区周围所有的大川都驻上了围剿的敌军。部队活动已很困难。我们三连在这种情况下,曾连续打了几次恶仗。有一次敌人和我们三连部队为了争夺一个山头,几次用密集的炮火作掩护,组织冲锋,都未得逞。我们始终顽强地固守着阵地,有的同志子弹打光了,就在阵地前堆起石头,敌人冲上来,就放“滚木雷石”,再近了就拼刺刀。一直坚持到天黑,才突围转移。
在敌人反复清剿下,给养发生了困难。部队再度分散,以班排为单位活动。敌人想把我们消灭在山沟,我们就把敌人引回县城,组织多股武工队和游击小组,渗到县城据点附近活动,破坏交通,扩大宣传,迷惑敌人。
在内线开展了反“集家”、反收粮斗争。敌人将粮食和群众向大村集中了,我们就袭击敌人的“集家”队和配给所。在几天内,我们打开了大石头村、牛牡子沟、燕各柏等三个配给所,把库存的东西分给群众。
在一个多月的战斗生活中,和当地群众建立起新的关系,部队逐渐壮大生根,人民送出自己的子弟参加军队。千方百计地掩护我们伤病员。一次,我们的特派员李福祥同志,在突围时负了伤,躺在山上不能走动。由于流血过多,已经失去生存的希望。侥幸被一个下地的老乡发现了,他精心地把他藏在一个山洞里,冒着生命每天偷偷地给他送水送饭,想各种“土”法给他治疗,一直到日本投降才把他送回部队来。在这里粮食是经常紧张的,本来山沟里出不了多少粮食,加上敌人的苛征就更感不足了。有饭让谁吃这是最能体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的。在我们经常活动的那些村里里,当最紧张时乡亲们把仅有的一点莜麦面、咸盐汤都交给我们吃了。直到把正在生长的土豆挖来当粮食。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我们由御道口“国营”牧场赶来牧牛十数头,分发给部队和当地群众当粮食吃。我们就是这样,和群众在一起,一次又一次地战胜了敌人,完成着党交给我们的任务,使敌人陷入束手无策的境地。
最后的胜利
八月中旬,在塞外已经有几分秋意了。敌人也正疯狂地向我们作最后拼命的挣扎。一天,突然传来围攻的敌人连夜撤走的消息,接着从各地传来了“日本宣布投降”的传说。这些轰动一时的传说闹得我们有点没有主意。信吧,来得太突然,不信吧,围攻的敌人何以突然撤走了呢?于是我们一边集合部队,一边到城里侦察。
尝过黄连的人才知道蜜糖的滋味更甜。深入敌人腹心,天天在炮火里生活的人,忽然得到日寇投降的消息,内心的那种兴奋激动是不能用言语文字来形容的,只能用经历去想象。有的战士高兴得忘了吃饭,有的兴奋得发狂。八月十八日的中午,我们正在吃饭,侦察员匆忙地走了进来,报告说:“日本确实投降了,围场的鬼子已经开到承德集中去了。”这个消息传来象是第一声春雷,唤醒了一切。正在吃饭的战士们立刻放下饭碗,连蹦带跳地一声吼叫冲到院子里来。一个好开玩笑的班长,把一碗带着汤的莜麦卷子,扣在另一个同志的脑袋上,撒腿就向外跑,接着,其他同志就像一窝蜂似的追了出去,抓住那个班长就是一顿厮打,直到最后把他扔到靠墙角的一个水坑里,引起了大家一场尽情的欢笑,笑得人们再也喘不过气来,把浑身的力量都笑完了的时候,才慢慢的缓和下来。
日寇撤走后,围场城内伪军组织人员慌乱起来,意见纷纭。有的主张等待国民党接收,坚决不向八路军投降,有的主张掠夺城内财富,上山当土匪;也有的看风使舵,谁来归谁。
这时部队在反“扫荡”中已经分散,一时很难迅速集中。而城里情况变化无常,迫不及待,伪军开始携枪逃跑,坏分子煽风点火,谣言惑众,说什么“八路军不是正牌,不能接收县城”,“八路军进城就报仇,拿住伪军去上祭、点天灯”,“共产党专捉大烟鬼”。总之,群众害怕抢劫,伪军酝酿造反,一场暴乱很有一触即发之势。
八月二十日早晨,未等部队到齐,王文同志带一个排首先占领城外据点——棋盘山。这是围场城北的一个警察所,共有伪军政人员四十余人,步枪三十多支,对于这个据点的正确处理,决定着接收围场的全局。我们对全体伪军伪职人员进行了讲话,原职未动,把所有的枪弹进行了登记。然后发归原主,向他们约法三章,不许扰民,听我指挥,保护公共财产”,并立即改名为保安队。
果然,这一着很灵,医治了城里正在患着慌惑症的人们。我们在那里的一举一动都被伪区长作了及时的电话秘报,有力地安定了城里的人心,当天下午,我们随着城里各界组成的迎接队伍进入围场城,饱经日寇涂炭的围场人民,淹没在一片欢腾喜悦的气氛中。
塞外的中秋,气爽天高,已经有几分寒意了。通往承德的路上,蠕动着一簇簇的人群,上年岁的人显得特别多些。他们冒着蒙蒙细雨,象有急事似的来来往往。我偶尔停下来打听一下:“老大爷,你们有什么事这么着急呀?”他们满面堆笑地说:“十几年没有进城了,赶走了日本鬼子到城里看看,顺便买点过冬的东西”。从城里回来的人们,多背着大大小小的包袱,里面多是些旧的衣服,鞋、袜,他们极有兴致的边走边谈地说:“今冬不再发愁了,再冷也冻不死啦!”来来往往的人群每个人的眼里都闪耀着无限的喜悦。直到天已大黑了,还有人不断地来往着,内心兴奋的人们,好像忘记了还有夜晚。
(作者:王文 李越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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