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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枝岭上观荷灯
  • 来源:中共北京市密云区委党史研究室
  • 发布时间:2024-10-29 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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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座山叫乾枝岭。一个听来让人莫名心动的名字,饱满里含着些许沧桑,一展苍,难掩点点风霜。恰如千年古北口的苍绿光阴,透着几丝边塞的薄凉。无论是在岭南,抑或岭北,远远望去,它深灰色的身影,兀立在朝霞或是晚霞里,若天涯孤旅,看霜冷长河。

出古北口,即是塞外。自古作为锁钥要隘之地,一座古关见证了口里口外两重天。而乾枝岭在古北边城外,在历史的深处守着战国时的燕墩、北齐时的长城、唐时的守捉、明时的边城,烽烟时起,洗剑潮河冰满川,秋风时落,弯弓古北雪封鞯。古来有多少诗人在岭下踯躅,秉着塞上清愁的烛光暗影,留下气吞漠野志未酬的幽思感怀。

乾枝岭,没有人知道它名字的由来,只有当地流传的一句俗语:“火烧乾枝岭,炮打柳林营。”或许,先民们对于它的记忆只有烽火的绵延与燧烟的孤直。我也曾在史书里查过,古北口在金时称作留斡岭。清人钱大昕曾有“雄哉留斡岭,设险有重关”的诗句,足见其壮其要。留斡岭源自女真语中的纽斡哩,意为绿色也。金戈铁马的金人不懂诗,却给这里留下了一个温婉的名字。而乾枝岭呢?朝乾夕惕,琼林玉枝,一语出自先秦《周易》,一语出自明杂剧《王兰卿》,意在勤谨、高洁,喻为生生不息,与留斡岭之苍绿,相应相合,恰恰好。当地人说,乾枝岭这个名字从明时就有了,由此想来当与长城有关,毕竟驻扎密云的蓟辽总督刘应节、杨兆是懂诗的,毕竟横刀立马的蓟镇总兵戚继光是懂诗的,或许正是他们留下了这个意韵深远的名字,还有岭上那座笑看大河奔流的观花楼。

观花楼,惊艳里飘着诗意的柔香。它是古北边城外的一座敌楼。当地人说,原有两座,一高一矮,俗称大花楼、小花楼,只是可惜小花楼毁于1933年日寇的战火。大花楼依然保存完好,桃花粉时,春亦满楼。不过,我还是喜欢观花楼这个名字,它让边塞的长城蓦地多了几分嫣红的安暖。

观花楼的温暖记忆,与功冠中兴的戚继光是分不开的。翻开大明的史书,正统十四年,英宗朱祁镇以“长驱扫腥毡”之志,直出古北口,却在土木堡折戟沉沙,多少将士的鲜血染红了漠北的烽烟。而一场庚戌之变,更使单于猎火照秋山,三辅震动,令国人悲叹“卫青犹荷戟,谁讥魏绛功!”长城残破,重关无钥,胡马的嘶鸣一次次响彻边城内外的萧萧大野,乾枝岭下那条洗剑的潮河呜咽着胡笳悲声。其实,对于这段历史,我是不忍卒读的,心中有史,不堪其重,谁不喜欢汉唐盛世的歌舞升平呢?而在古北口的忠义祠里,那一个个冰冷的牌位上,是一个个饱含热血的名字,坚硬而悲怆!他们没有等来戚家军的烈烈战旗,没有看到两千里声势联结,令鞑靼勒马而叹的铁关长城。

是的,戚继光来了。隆庆二年(1568),密云古城的春天风沙蔽日,一场大雨过后,冠军侯的林槊划过如洗的长空,“从此旌麾骠骑出,敢言图画麒麟勋”。

彼时,在密云古城外有一座驿站——凤凰驿,为戚继光来时下榻之处。我一直很喜欢这个名字,张扬而蓬勃,或因当时密云城西有凤凰山而得名。密云的一位前辈曾写过这样一个故事:戚继光晓至密云,县令摆宴凤凰驿为其洗尘,时遇大雨,戚家军三千甲士列于雨中,声如战鼓,气吞山河,令天地动容。只是可惜,当时没有人用诗篇记下这凤凰展翅九天飞的豪壮,只有明人欧大任在其《戚都护歌》中追忆“入帐立呼诸校尉,辕门宴士击鼓钟。战士如林共肝腑,健儿何地不英雄!”

戚继光修建密云的长城,是以古北口为中心的,其实早在明初,大将徐达就将这里视作战略要地,督修长城,置关戍守,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古北口更成为了扼守华北与东北、蒙古草原的咽喉。口里口外两重天,闲时,口外弯弓射雕,放羊牧马;口内植桑问稻,稻花香里莺色红。集市上南腔北调,你来我往,一道雄关挡不住彼此的冰雪消融。战火起时,口外胡马弯刀,鹰击长空,鞑靼、瓦剌、朵颜、炒蛮……你方唱罢我登场,铁马冰河,山河梦碎;口内厉兵秣马,皇帝亲征漠北,一次次北伐,留下了天子守国门的悲歌。

一部大明的边塞战争史,有半部留在了古北口。而改写这部史书的人,就是令胡虏二十年不敢寇边的名将戚继光。

三    

中国历代的长城,唯明长城最美,明代九边唯蓟镇长城最美,蓟镇长城唯古北口长城最美。或许,长城不能用美来形容,毕竟在人们的印象里它是烽火连三月的象征。但它确实是美的。

看惯了古人“寒夜不堪愁绝处,西山片月挂城头”的悲凉,哪堪“长烟落日孤城闭,将军白发征夫泪”,一首边塞曲,戍鼓敲断肠。甚而连边秋碎裂的雁声,都能穿透几个朝代的愁云与征尘。然而,作为边塞的密云,在戚继光的眼中,又是什么样子呢?

隆庆四年,倥偬之中的戚继光自白河涧而东单骑阅险古北口,马蹄声里,一径涧水萦纡了夏日的潺潺,石壁凌虚,郁葱千里绿阴肥,一个“肥”字,道出了他心中“江南塞北何相似”的感叹!白河涧我是去过的,它位于密云高岭镇瑶亭村至古北口的清时御道边,汩汩的河水激昂着山野的苍郁,壁立之上的长城边墙在斜阳里如岁月的拓片,掩映着昔日边塞的英姿,白涧连雄镇,青山接塞垣,一步一诗,唯美了戚继光七月的大明江山。

也只有这样的美景才能蜿蜒出古北口釉美的长城,也只有剑胆琴心的戚大将军才能建造出大明最美的长城。

世人皆说古北口长城的奇险、奇绝、奇雄,却总是忽略了“奇美”。多年以前,我曾经写过一篇散文《花香里的长城》,就在古北口长城对面一个叫做大树洼的山顶上,相隔数十里,遥望凛凛的卧虎山,长啸生风;奋髯的蟠龙山,矫首云天;五里坨上的“大明孤城”,剑舞迎春日;金山岭下,映山红醉了楼橹里的彩霞;司马台连着柏岭关,白云如玉拨动着花瓣上的琴瑟……古北口长城,美啊,美得如关云长偃月刀上的青龙,美得如芈原云中乘驾的八螭,逼人的锋芒里带着凌云婉婉的英姿。我想,古北口长城,令敌虏折刀止马,望而兴叹,或许还有对其奇美的赞叹吧!否则,又怎会有观花楼前“降夷步射复戏马驰射至夜”的惊咄与罗跪相迎。

隆庆五年八月,戚继光终于修建完成了他的大明长城,十四路楼堞相望,二千里声势相援,怎一个壮美了得。翌年冬,十六万戚家军云集长城之下,绵延的烽火遮蔽了胡人的日月,渔阳刀舞敲响了边塞的凯歌,这场中国古代军事史上罕见的长城大演习,让敌虏英雄气短,鹰落长天,让滚滚的潮河弹剑拍岸,慷慨而歌,让箪食壶浆以迎的古北口百姓雀跃冁然,杯杯烈酒醉了东风……连叱蹄飞驰乾枝岭下的戚继光都挥毫写下了“长城旧饮纷胡骑,大漠初惊过汉鼙。天山闲说尤佳胜,欲乞君恩试马蹄”的豪壮诗句。而参阅了长城大演习的兵部右侍郎汪道昆一时间激情澎湃,亲笔撰写了“燕然勒功碑”,以赞其功,后更称戚继光:“虏数苦蓟,比修内备,不战而伐虏谋,即军正无所课功,其功上上!”

……

烽火熄了,铙歌声起,观花楼上的灯火点燃了中元夜的盏盏荷花灯,波涛滚滚的潮河恢复了秋风晓月的平静。中元,是中华民族的一个普通节日,而对于彼时的古北口,却有着何等非凡的意义?

中元,乃七月“月之望”。于佛家而言为盂兰盆节,要建盂兰盆会。《西游记》中的镇元大仙与金蝉子(唐僧)就是在500年前的一场盂兰盆会上结下了人参果之缘。而于芸芸众生,则是追思亲人以祀,谓之“照冥”。自上古时起,先民们每于“七月半”向祖先亡灵献祭祈福,将初秋收获的时令佳品供之,称“秋尝”,以求有个好收成。至宋时,太宗赵光义中元夜宴,令汴梁城设灯山、陈声乐,与百官于东角楼观灯,一时繁华不尽的四海承平。其后辈南宋真宗以梦中封禅泰山,更令各地欢庆中元,燃放荷灯,演目连戏……而这一切,对于边塞古北口的刀光剑影是那么的遥远,以致千百年来,那一河的荷花灯仿佛从来没有照亮古北口人心中的安宁,只有烽火边城万骑喧里那如血的残阳。遥驰羽檄,直到这个中元夜,他们终于等来了戚家军的幡戟铙歌。

观花楼上,总督杨兆与总兵戚继光醉了,一杯杯烈酒让整座乾枝岭都飘满了烽火一样浓烈的香。山下,一条潮河漾着一朵朵潋滟的荷花灯,人们用丰收的舞蹈与歌谣放飞一河盛开的祈愿,此刻,奉祭先人最美好的“秋尝”就是四个最美好的字——国泰民安!

每每想到彼时彼刻的古北口,我都想落泪,那一刻啊,古北口等了几百年。一声平安,令人潸然,令人痛彻心扉!

在金山岭长城上有一座戚继光的雕像,执剑立马;在古北口的乾枝岭前,亦有一座戚继光的雕像,仿如傲立于凤凰驿前,金盔铁甲掩不住让敌虏胆寒的凛凛之威。跨越两个朝代的光阴,古北口人的骨子里依然念着戚大将军的好!无论明清,先民们都会在中元夜放灯遥寄,并将乾枝岭上观灯的敌楼温暖的以“观花楼”相称。立于观花楼之上,每每于中元夜绽放的怀念,都因戚继光的一杯烈酒而如此的壮怀和壮美!

在古北口的记忆中,边楼集宴,戍守与往来的官员们亦会于中元夜举杯于此,赋诗唱和。多次随驾出古北口的清人查慎行,行经密云,留下了对戚继光“夕阳楼下枯荄里,半截残碑纪用兵”的慨叹,纳兰性德在其所做《月上海棠•中元塞外》词中吟出了“原头野火烧残碣,叹英魂、才魄暗销歇”的悲凉……这或许是自古文人多愁怀悲天的性格所致,而戚继光面对秋色中的长城,秉剑为笔,直抒“洒向千峰秋叶丹”的豪情,大帝康熙以“亲灭此贼(葛尔丹)”的雄心在古北口书写了“云开万里塞无烟”的壮志!

康熙二十九年(1690)的中元夜,一声战马的嘶鸣,点燃了观花楼上的烽火,潮河岸边的战旗在出征的号角声里,排成了一曲豪壮的《大风歌》,连绵不断的灯火穿过长城下的那座铁门关,连车轮碾过的吱呀声,听来都是那么的雄健而粗壮。

那个月夜,36岁的玄烨率军亲征噶尔丹。那个月夜,和青色的长城砖一样朴实的古北口人,在汹涌的潮河上再次用雄浑的激情,点亮了一盏盏祈愿的荷花灯。那一刻,他们可能并不知道那个该死的噶尔丹是个什么样子?但在他们的血脉里一直深深的刻着鞑靼、瓦剌、朵颜、炒蛮……那一个个并不久远的名字,那一个个胡马弯刀上还滴着鲜血的名字。

戚继光,用一座长城拱卫了古北口先辈的家园,他们也祈愿大清的铁骑再一次为他们筑起一座安宁的藩篱,出征,凯旋!出征,凯旋!他们的祈愿在那一刻,就是如此的简单。而立马乾枝岭下的康熙大帝遥望着万里长城,亦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沙漠名王皆属国,但留形胜壮山河。”

大清十万大军云集乌兰布统。这里到古北口的直线距离才200多公里,站在乾枝岭上,似乎在风中都能闻到噶尔丹两万铁骑的血腥,他们横穿整个蒙古高原而来,用一把把狰狞的弯刀一声声敲击着一个帝国的大门。古北口人想象不出那场大战的惨烈,激战竟日,死伤枕籍,最终,乌兰布统成为了大清的“围场”,噶尔丹的残兵如受伤的野兽在哀嚎中遁去……乌兰布统之战,是一个遥远的胜利,但对于古北口却又是那样的近在咫尺,如果清军败了,没有人知道那道已经有些残破的长城,还能不能挡住来自大漠的血雨腥风?

康熙三十年四月,玄烨还京,在古北口举行了盛大的阅兵,昂然的战鼓振奋着古北口人的心,他们也用当年敬献戚继光的烈酒酬谢凯旋的将士们。而那一刻的康熙大帝望着杏花如雪的长城,却写下了“远人向背由敷政,惟在筹边与任贤”的心声。“秦筑长城以来,汉、唐、宋亦常修理,其时岂无边患?”从此,康熙的大清再也没有修过长城,他励精图治,带着年轻的王朝凤凰涅槃,他说:“守国之道,惟在修德安民,民心悦,则邦本得而边境自固,所谓众志成城者是也。”

形胜固难凭,在德不在险,没有修过长城的康熙,却最懂长城……

一条古驿道在康乾盛世的大清,成为了京师通往塞外承德的皇家御道,乾枝岭,在一百年的安宁里迎来了熠熠的繁华。

乾隆五十五年(1790),弘历以十全老人之身在承德避暑山庄举行八十岁寿宴,于中元夜搭彩棚,设法船,办盂兰盆会,环碧岛观荷灯,以极尽奢华粉饰着他“湖山风月总无边”的志得意满。而在那条绵延的御道上,前来朝贺的各国使者络绎不绝,朝鲜人朴趾源曾在其《热河日记•万国进贡记》中感叹:“余从使者,北出长城。昼夜兼行,道见四方贡献车可万两……争道催赶,篝灯相照,铃铎动地,鞭声震野。”

不见烽烟起,只闻车马喧,不知道当年兵出古北口的康熙大帝见到此情此景,会有何种感触,但对于此刻在月色涟漪的潮河上放灯中元夜的古北口人,却是满眼郁勃,满心穰穰,毕竟,于升斗小民而言,最大的幸福抵不过“安居乐业”的心悦安暖。而立于长城之下、潮河岸边的朴趾源则以“笔纤墨焦”的谦恭,写下了对大清“犹自幸其至京师,仰观天子宫阙之壮与仓廪府库城池苑囿之富且大,而后知天下之巨丽。况如我东之士,一得巨丽之观,其所自幸。当如何哉?”的敬慕之情。而他这一篇令观者“竞拍案叫奇”的《夜出古北口记》,竟成为了盛世大清最后的绝唱……

在古北口的御道边,有一座充满了传说的“格格府”,府里一棵百年香椿树如画中的侍女,婀娜着大清晚霞中的红尘岁月。那一年,慈禧经此去承德避暑山庄,恰遇村里的一个姑娘出嫁,这可不是一般的缘分啊,自诩菩萨转世的她就此多了一个干女儿,格格府里就此多了一份玉烛同心的美丽传奇。而在另一个故事中,却是一番落寞的悲凉,咸丰十年(1860),英法联军像两个强盗冲入了大清的心脏,圆明园飞腾的火焰中,奕詝和慈禧一路仓皇地出古北口,成为了乾枝岭下一支寒蝉凄切的天涯孤旅。御道的尽头,那座康乾盛世多次被“千秋节”的荷灯照亮的避暑山庄,此刻承载的是一个王朝的落魄与残梦。而御道边的那个格格府,成了一个大清格格花容失色的避难所,与那棵含泪的香椿树在白云苍狗的传说里,开始了百年的相依为命。

这些,都发生在朴趾源乘兴写下《夜出古北口记》的七十年后。七十年啊,仅仅七十年间,桑海沧田,那曾守护了古北口人近两个朝代的长城,从朴趾源笔下的“其山川之形胜,关防之雄奇”坍塌成了奕詝的阿玛道光皇帝眼中的“云间古堞基犹在,岭半谯楼戍已空”,而在风雨飘摇的天朝余晖中逃出紫禁城的咸丰,只能在“长城”的断壁残垣中,慨叹“未能继志空挥泪,七字增惭敢慰安”的窘迫……咸丰十一年(1861)七月十五,背负了《中英北京条约》《中法北京条约》巨大耻辱的奕詝,一病不起,死水微澜的如意湖上一只只荷花灯时明时灭,如意洲上的京剧还在天朝的悲歌中连番上演,而那一刻,满怀悲凉的奕詝,随着一声“愧对祖先”的长叹,他心中的长城永远地垮了,永远地塌了……

潮河无月,荷灯星散,观花楼上集宴的灯火熄了,满目苍绿的乾枝岭自此在年复一年战火的洗礼中日渐荒芜,只留下古北口人残存的一点梦回中元的念想,只留下天涯旅人“君不见,胡尘满目,残山剩水。万里投荒关塞黑”的无限感喟。

观花楼这个名字,是在民国时改称大花楼的。

2019年的春天,我第一次登上乾枝岭的时候,它依然是那样的傲立群玉。没有人告诉我它那些刻在历史烽烟里的中元往事。村民们说,这座花香里的大花楼很美,即使是站在山下的村庄里远远望着它,都能看到大花楼的墙壁上,有一朵花儿绽放的图形。那一刻,村民们的笑,盛开的好温暖。

或许,他们并不知道在遥远的时光里,那虹雨飘飞的潮河中,曾经也无数次盛开过满载先民们希望与梦想的荷花灯,如今在古北口人的血脉里,依然有一盏花开的晴虹,安暖地亮着……

几百年的时光,就这样匆匆远去了,千年古北口的苍绿,在历史的背影里,一路吟唱。

那一夜,我梦到了乾枝岭,一河的荷花灯,灯火辉煌。

(作者:张生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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