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的一天,我正在单位值班,来了三位老人,两位老先生一个73岁,一个76岁,一位老太太93岁。他们都是金叵罗村人,之所以来找我,是因为在一本刊物上看到了我写的文章,深受感动,想让我写写他们的二哥。他们的二哥叫张普曾,在著名的“臭水坑惨案”中牺牲。
张普曾烈士
我写的那篇让他们感动的文章叫《青春万岁》,故事的主人公叫关定悌,金叵罗村人,1940年参加革命,1941年11月,丰滦密联合县政府在东户部庄村开会,突然被日伪军团团包围。危急时刻,为了掩护大家撤退,关定悌和几个战友引开了敌人,他身负重伤,最后用两颗手榴弹和十几个鬼子一起同归于尽,连个完整的尸首也没留下,牺牲时年仅21岁。
关定悌烈士
关于“臭水坑惨案”我们大家可能都不陌生。臭水坑在云蒙山深处一个叫黄花顶的地方,那里山深林密,特别适合藏身。1941年,日寇对丰滦密进行大“扫荡”,制造“无人区”,实施“三光”政策,抗日斗争进入异常艰苦时期。丰滦密联合县县长沈爽带领政府机关、白河报和八路军第10团供给处、卫生队及伤员共100多人,转移到了臭水坑,驻扎下来。1942年4月7日深夜,得知消息的日伪军调集1000余人,悄悄包围了臭水坑,于8日凌晨突然发起进攻。我方猝不及防,边打边退,战斗一直持续到下午3点,造成了包括县长沈爽在内的30余名干部战士壮烈牺牲,45人被捕。这一事件,给丰滦密根据地的抗日斗争造成了重大损失和影响。
两年后的1944年5月,丰滦密联合县政府在臭水坑为死难烈士立了一块纪念碑,碑身正面镌刻着“卫国爱民”四个大字,背面刻有碑文,碑文中提到了6个人的名字,张普曾赫然在列。
张普曾于1939年参加革命,入党后任丰滦密六区宣传委员,牺牲时21岁。同时牺牲的还有他的一位本家侄子——张纯儒,是通讯员,18岁。1955年,中央政府向家属颁发光荣证,张纯儒因编号为“河北第0001号”,(当时密云隶属河北)成了“河北省第一烈士”。
张纯儒烈士
金叵罗村连续牺牲了三位好青年,丰滦密联合政府为了纪念他们,褒扬这种大无畏的抗日牺牲精神,把金叵罗村改名为“三青烈村”,并刻了石碑。因鬼子经常进村扫荡,人们便把石碑埋到了龚庄子村西的白河滩上。数十年过去,石碑早已不知去向,至今未能找到。
故事讲到这里,似乎应该告一段落。而我还想说的是,那三位虽年高体迈却执着地来找我的老人,告诉了我许多细节,其中之一是,他们的二哥张普曾烈士在臭水坑惨案中腿部中弹,当时并未牺牲,他侥幸逃到了小水峪,因身上带着县政府的银元,被人见财起意杀害,尸体藏在了石坝阶中。张家人知道后,赶着马车去小水峪把尸体拉回来,埋在了金叵罗村西山上。
老人们的讲述让我倍感意外和震惊。因年代久远,此说虽无实据,却极有可能,因为三位烈士的坟墓中,只有张普曾是实坟,另外两位都是衣冠冢。
70多年前,到底都发生过什么?为了不负所托,深入挖掘烈士事迹,我多处寻访。我驱车去门头沟区采访张普曾烈士的亲侄女,80多岁的老人说起她年轻俊朗的叔叔不禁潸然泪下。采访结束,老人眼含泪花,蹒跚着挡在门口,不让我们离去,不停地说着:“你们别走,别走,在这里吃饭,你们是我娘家人……”我又到金叵罗村采访当年和张普曾烈士一同在北京读书的张阴曾老人的遗孀。已经97岁的老人告诉我,老伴张阴曾去世前,曾无数次地说过:“普曾一米八多的大个子啊,文质彬彬,智勇双全,他死了,我却还活着,我却还活着……”老人说着说着泣不成声。寻访过程中,我不知该怎样写下这一切。随着真相的一步步接近,我的心一次次被震撼。
三位年轻的英烈,他们把生命定格在了最美的青春年华。他们都家境殷实,日子优裕;他们都是知识青年,才华出众。关定悌在县里上中学,张纯儒在牛栏山师范学校读书,张普曾是北京辅仁大学学生。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七七事变”后,他们不约而同,回到家乡,放弃安逸的生活,毅然投身革命,选择与国家同命运,与民族共存亡,献出了年轻而宝贵的生命。
他们,是我们身边的英雄;他们,永远值得我们纪念和敬仰。
如今,金叵罗“三青烈”的英灵已魂归密云区烈士陵园,他们的亲人没有忘记他们,他们的英名将如魏巍云蒙山一般,永远矗立在人民心中。
(作者:王也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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