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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八路”战士纪实
  • 来源:密云区党史办
  • 发布时间:2019-07-26 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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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节选自《三光——日本战犯侵华罪行自述》一书,作者是日本投降后在中国抚顺战犯管理所拘留的战犯,原文在1955年前后写成,较系统地描述了日军侵略者在密云地区犯下的罪行。

这里是河北省密云县曹家路村。村子被一道残破的土墙围着。村里大约住有150户人家,800多人,大部分为农家,另有两三间杂货屋和一间蹄铁屋。村子的中间有一条叉路,村子的南面是一片宽广的麦田,青色的麦苗被军靴和铁蹄践踏过,但它仍然深深地扎根在大地之中。远处连绵起伏的秃山峰像哨兵一样环抱着这个小山村。

土墙外的右角有一座4米多高的岗楼,上面插着一面太阳旗,两名头带钢盔、荷枪实弹的哨兵,像两只寻找猎物的饿狼一般在旗下来回走着,一挺轻机枪的枪口正冲向南面的山口。1941年初,为了围剿八路军,关东军派出了第二独立守备第七大队的三中队,由中队长中山照次大尉率领130人在这个村子驻守,我当时是这个中队里的一名宪兵。

1942年元月下旬的一个夜晚,100多名日本兵在村南的广场上吵嚷着集合。我穿着便衣,手提着棒子,副宪兵博士元排在我的前面。中队长中山大尉喝得醉熏熏的,满脸通红,吐着满嘴的酒气,挺着狗熊似的大肚子出现在队伍前面。他一边拿着战刀叩打着地面,一边像发狂似地大声命令道:“这次扫荡大概两星期,地点是五龙山一带。有人报告八路军将在春节期间在五龙山地区聚集,我们中队要对八路军进行围击,这次扫荡的任务是彻底地消灭他们。你们要见一个杀一个,不许放过一个目标,必须执行!”

士兵们眼里露着凶光,一个个点头称是,“为了再在肩章上加一个星,我会狠狠干的!”“终于有机会让我一显身手了……”士兵们个个都下定决心发下誓言。当我听到中山大尉杀人的命令时,感觉浑身的血液倒流,我暗下决心“太好了,我会趁这个机会能多杀就多杀一个,能多抓就多抓一个,展示出宪兵的威风,给那些下级军官们看看,挫挫他们的傲气……”我脸上不禁得意洋洋起来。

几十分钟后,我和博副宪兵、高桥班长及两名士兵一行5人离开曹家路,去当先行兵。正值夜深人静,周围一团漆黑,附近的山峦如同被黑布包裹着,偶尔几声犬吠划破夜空。我听着每一步的脚步声,注意着附近的情况。大家一言不发地向前走着。

刚登上通往小山的山路,突然前方传来一些响声,我立刻停了下来,把手枪紧紧地握在手里,全身不觉有些颤抖,腋下也渗出了冷汗。大家一个个地也都举起了枪。只见一只黑乌鸦从路旁的树丛中飞起,“哇”的一声,从头顶掠过。我们心里“咚”的一下,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混蛋,竟敢吓唬我们。”有人生气地骂道。

我们再次悄悄地向前走,穿过大树峪村后,向南又走了2公里,在前方150米处看见有一个人影在晃动。我想这回可不能输给高桥班长,于是向他打了个手势,在路边的洼地里埋伏下来,观察动静。只见这个人影慢慢向我们走来了。这时时针已过了12时。

“高桥班长,请在这里警戒。”说完我和博站起来,向那个黑影走过去。在离他15米远时,博喊道:“站住!干什么的?”听到问话,这个黑影马上转向朝来时的路逃跑。“他妈的,敢跑?追上他!”追了200米左右,人影跑到了路边的麦地里。“叭叭”我放了两枪,“站住!再跑就打死你!”只见那人迅速伸手摸了摸上衣口袋,这才松了口气,不再逃跑了。我嘿嘿笑着走近他,猛然用棒子朝他打去,接着猛踢一脚,这个男人好像被打昏了似地倒在地上。

“你这混蛋,让你跑。”我说着朝他腰间又狠狠踢了一脚。“啊”那男的低低叫了一声,脸对着地面,肩膀颤抖着。

“站起来!”我命令他,接着又给肩头一棒,那人一动不动。“起来,搜身!一张纸片也不许漏掉。”随后,博凑上前去。这时一个背着刺刀的士兵也气喘嘘嘘地跑了过来。“去,看看他来的路上,有没有撕碎的纸片之类的东西。”我又命令道。士兵小心翼翼地边看脚下边向来时的方向寻找过去。“起来!”等了一会儿,这个人还是没有一点站起来的意思。

“你这个混蛋,别想装蒜。博!把他揪起来。”博一把抓住那人的脖领,像拎小鸡似地把他给拎起来,可是那男人一动不动像块磁石紧紧吸附着大地。“畜生!”我朝着他的肩头打去,一种被嘲弄的感觉油然而生。我和博一起用力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拽了起来。那人站了起来,两脚沉稳地踏着地,锐利的目光直视着我。他的年纪看上去大概在30岁左右,身着黑色棉衣裤,络腮胡子,头发有两三分长,像个纯朴的农民。

“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逃跑?”我举起棒子怒吼着向他的胸部打去。那男人不由得向后晃了晃,右脚用力踩着地面支撑住身体,“我害怕,”说完,他重又直视着我。

“什么?那你是不是八路军的联络员?”我向男人的肩膀和腰部打去。

“你是送信的吧?”博也跟着怒吼。这个男人全身有点颤抖,两只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咬着牙,盯着我,片刻,吐出几句话:“我不是,我是良民。”说完就仰起了头。这是我抓过的许多中国农民被拷问时所说的相同的一句话。当我再次听到这句话,忍不住怒火中烧。

“中国一个良民也没有,你这个混蛋!”我用棒子朝着这个人的臀部猛打下去,“哎哟……”这个男人低低地呻吟着,斜倒在地上。这时,高桥班长气喘嘘嘘地跑了过来。“原田兵长,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混蛋一见到我们就逃跑,说不定是个大人物呀,哈哈哈……”我俩的狂笑划破了夜晚的宁静,在山谷中回响着。

“原田兵长,部队马上就过来了,把这家伙带到下个村子,再好好拷问他吧。”我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把这男人的两只手倒背着捆绑好,把他拽起来。“走!"我站在那男人的身后突然用力朝他背后又打了一棒子,那男的向前踉跄着,两脚尽力支着地面,稳定住摇摆的身子。他突然转过身来用愤怒的眼光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后大踏步地朝前走去。

夜更深了,凛冽的寒风要吹透全身似的。我心里想道:“这个人说不定真是八路军的工作人员。如果他说了实话,我就会受到嘉奖。不过怎样才能使他吐出真话呢?怎么拷打他才能招呢?”我一边考虑着,一边往前走,不知不觉走了两个多小时,这时到了一个村子。村子里连一盏亮着的灯都没有,非常安静。村里的人们因为白天都太疲劳了,所以睡得很沉。当我们走进村子,突然不知哪家狗大叫了起来。这样,全村的狗也都一只一只跟着叫着,我全身感到了一股冷气,立刻紧紧地握枪,环顾四周。这时大步向前走着的中国人,突然停下来,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霎时,远处的山头上亮起了火光。“啊!这是联络的暗号!畜生!”在我喊叫的同时,“嗖”一个士兵捡起一块石头向狗扔了过去,顿时狗叫声更加厉害。我们像被人追赶着似地仓皇地穿过村子,在靠近村边的一家农舍前停了下来。

“高桥班长,你在这里守着。”我站在这家门口扫视了一周。

“嘭、嘭、嘭,开门,开门!”我用力拍着门叫道。没有任何反应。“嘭、嘭、嘭,开门,开门!”我又使劲砸着门喊道。这时从里面传出一位老人的声音:“谁呀?”“快快开门!”我急不可耐地用脚踢门。

“谁呀?”一个颤巍巍的老太婆的声音又问道。她边问边慢腾腾地来开门。我不等她把门打开就飞起一脚踢开门,冲了进去。

“哎呀!”老太婆看见我右手举着枪冲进来,尖叫一声,转身躲进了里屋。    东方已经泛白,天色渐渐亮了。屋子里已经能够隐隐约约地看清了:屋里一贫如洗,右边有台大土坑,看起来像有人刚刚睡过。我伸手摸了摸被子,还留有余温。“噢?”我疑虑顿生。我在右边的炉灶中掏了掏,看见快要烧完的火,亮着微弱的光。炉灶后面还有一间小屋——就是在我冲进来时,老太婆躲进的那间屋子。我向那间屋子扫了一眼,停住了脚。只见两只睁大的眼睛从墙窟隆里向外张望着。我抠住手枪上的扳机,做好随时开枪的准备,走了进去。

屋子里只有老太婆一个人。她看着我的脸和手里的枪,一步步往后退缩着,身上贴到了墙上。她看上去大约70多岁,满头银发,瘦小的身子颤抖着,深陷下去的两眼,诉说着什么似的。

我在屋子里搜查着,看见两床破被随便地放在老太婆刚睡过的土炕上,看上去像是有两三个人在这里睡过;墙角有个麻袋好像装了什么东西,打开后却什么也没发现。“不错,就在这里拷问啦。”我决定后走出去带上博,又走进老太婆的房间。

我的脑子里异常兴奋,想到刚才抓到的那个联络员,山上的火光,还有那个老太婆的态度,以及刚才有人睡过的暖被子。我又仿佛看到正在外面警戒的高桥班长那副冰冷的嘴脸。

“出去!”博抓起老太婆的右手往外拽。“我不走!”老太婆死死抱着土炕旁边的房柱子。“你这个老不死的,”我猛地抬起右脚朝她的腰部踢去。“哎哟!”老太婆凄惨地叫了一声,身体向后倒了下去。博抓起她的右手又往外拖,可是老太婆的手又死死地抠住土炕的边缘。

“你这个老乞婆,”我又抡起棒子朝她的肩打了过去,老太婆忍受不了肩膀的剧痛,瘫倒在地,大声呼救。

我从被子里掏出棉花,塞进老太婆的嘴里,然后把她的两手反背着捆绑住。“你这混蛋,叫我们费事。博,快把她带走!”我招呼着,就把被抓获的那个男子推搡着带进屋子,博押着老太婆出去的一瞬间,两人的视线碰在了一起,他们的眼神仿佛在交流着什么语言。“唔,这老太婆跟他是一伙的”。我在心里暗叫,博早已把老太婆带了出去。

“喂!怎么样?你认识那个老太婆吗?”

“我不认识。”“你敢胡说!”我举起棍棒戳那男人的下巴。那人仰起脸斜睨着我。“他妈的,”我朝他劈头盖脸地一阵痛打。那人的头被打破了,鲜血往外滴,二道、三道,血顺着脸颊一直流着,滴落在地上。那人咬紧牙关,全身发抖,被捆绑着的两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愤怒的两眼瞪得大大的,流露出憎恨的目光。直到现在,那目光仍然历历在目。“你这混蛋,还想反抗吗?”我手握棍棒,胡乱地在他身上痛打。那男的被打得左躲右闪,遍体鳞伤,终于忍受不住剧痛,摔倒在地。

昨夜阴云密布的天空,到了早晨下起了大雪。队伍已经开到了村子里。士兵的怒吼声,农民的叫骂声,女人的哀嚎和孩子的哭闹,以及家畜、家禽被人追赶惊恐的嘶鸣,加上战马、人群杂乱的脚步声都乱嘈嘈地交汇在一起。“噢,部队终于到了。”我独自暗暗地笑着。

“这老太婆,真麻烦……”博自言自语着从雪地上走了过来。“博,你去把那边的那扇门砸坏,从上面找两三根大粗钉子来。”博答应了一声,把门弄坏,过会儿拿来了两根五寸长的钉子。我从博的手里接过这五寸长钉,故意在那男人的面前摆弄着。那男人脸色苍白如纸,全身颤栗着,紧闭双唇,像要一口吞下去一样,紧盯着我的手。

“喂,怎么样,你到底是不是八路军的工作人员?”我嘿嘿笑着向他走去。那人一步步向后退却。“你这混蛋,”我左手拿起长钉放在他的大腿上,抡起棍棒敲打钉子。撤回左手时钉子已经被牢固地刺进了那人的腿里。“哎呀!”仿佛是从肠胃里吐出来的声音。浑身用力,用脑袋顶开我的手。那钉子在他的皮肉里来回搅动,他感到痛不欲生。鲜血一股股地流淌出来。他抽筋似地摔倒在地。

“嘿!痛不痛,如果痛,就快招!”“畜生……”我猛地又摇动了一下长钉的钉头。顿时,那人的身体痛得缩成了一团。“这还不够吗?”说完,我又拿起另一根钉子。“真够倔强的,博,给我打!”“呼,呼!”博拎起棒子朝那男人又是一顿毒打。

“畜生,这么一个中国人竟这么硬!”一想我就怒火中烧,夺下博手里的棍棒向那男人的身上不由分说地打去。那人已经连动弹的气力都没有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鲜血从条条绽裂的伤口中流出,沿着皮肤淌下来,脉也比平常跳得快。

不知又过了几个小时,将近中午,高桥班长和右手拿着战刀酒气熏天、满脸通红的中队长中山大尉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正好,我正准备把这个倒绑双手的男人倒吊在房梁上。看到中队长的到来,我顿时来了精神,得意地向他汇报事情的大致经过。

中队长阴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狡邪的狞笑,向那男的看了看,说道:“哼,这人说不定是个大人物。小心拷问,也许能搞到点情报。中国人杀那么一两个没什么。继续慢慢地拷问。哈!哈!哈……”说着他拍着狗熊似的大肚子,怪笑起来。“好吧,就在中队长面前看看我的本事吧。”我心里暗自炫耀着,像鹰犬见到了猎物一样,向那男人飞扑过去,将他手上的麻绳死死捆紧,使出浑身的力气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只听见那男人的双手嘎巴嘎巴直响,在空中咕噜咕噜地转了两三圈后被吊在了房梁上。他的脸痛苦地扭曲着,紧咬着牙关忍受着疼痛。一会儿,他的脸色变得煞白,全身渗出了汗珠。汗水、血水混在了一起,沿着胸膛、腹部一直流到双脚,“叭哒”、“叭哒”地滴落到地上。他手上的绳索深深地勒进了肉里,支撑着全身的重量。“难受吗?难受就快说。”我抡起棒子向男人的腰里打去。那男人被打得左摇右晃,猛然他睁开了两眼。“你打吧,你打吧,即使把我杀了,我也不会说一个字的。”说完后,他用眼睛狠狠地刺向我。

“畜生”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我突然把今天早晨钉人他腿里的长钉拔了出来,又照着原先的地方重又扎了进去,顿时血红浓肿的肉翻了出来。他的两脚痉挛地抖动着。房梁跟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顽固不化的东西。”接着我又扎进一根钉子,血跟着流了出来。“还嫌不够吗?”我用棒子的前端照准钉子头就是一下,那人的身体又抽缩成一团,他极力忍着痛苦,被吊起来的身体来回晃动着。中队长手柱着战刀,望着那男人痛苦的挣扎,露出了满足的神情。“够厉害的你这混蛋。”边说着边迈着八字步凑近那人。在他用刀鞘挑起男人的下颌时,那男子猛然把脸扭了过去。

与此同时,中队长手里举着军刀踉踉跄跄地向前迈了几步。“咚”地撞在了那人的身上。大尉的肩章被那男人身上的血迹染红了。顿时他的脸被气得扭曲了。“你个混蛋。”他发出破锣似的怒吼。举起刀鞘朝那男人的肩膀砸下去。“唔……”那人发出沉闷的呻吟,头垂了下来,肩上被打得皮开肉绽,鲜红的血流了出来。

“哼!这个混蛋真不简单。原田兵长,给我使劲拷问,打死也没关系。”中队长怒吼着用军刀敲打着地面,气汹汹地走了。

大概过了三个小时,这个人像死了一样头埋在地上横躺在那里,身上肿起紫色的血包和几十条青黑色的檩子,从头到肩,从腰到脚,都流淌着血,那些血沾在身上凝成了黑色的血块。偶尔,发出轻微的响声,他的身体也跟着禁不住痉挛地抽搐。

午后,寒风夹杂着鹅毛大雪越来越大,雪从门缝里吹了进来撒落在这男人身上,和血水泥土混在了一起。我渐渐感觉有些烦了。如果再不能让他吐出句话来,在中队长面前就太丢人了,这也是作为一名宪兵的耻辱。仅仅一个中国人竟让我们如此费尽心思……我这样想着,就对站在旁边的博说:“喂,博,拿水把他浇醒。”博应声舀了一洗脸盆凉水向那男人的脸上泼去。

“啊”那人嘴唇动了动,慢慢抬起头,那双一夜之间深陷下去的布满血丝的双眼微微睁开了一条缝儿。“喂,良民,”就在我举起棒子打向男人后背的一刻,他仰起了脸,睁大了眼睛,双唇紧闭,紧咬牙关,两只手颤抖着。直到现在,他那当时瞪着我的神情仍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鬼子,快杀死我吧。”他愤然吐出一句话,冲我大叫。我被吓了一跳,身不由己地向后倒退了一步,握紧了手枪。“畜生,”我使出全身的力气,照着那人的身上一阵痛打,直到筋疲力尽,疲惫地坐在了土炕上。

那人一动不动地横躺在地上。从肩到后背血肉模糊,流出的血液,把地上的土都染红了。他看上去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太阳落山了,夜幕渐渐降临,屋子里昏暗的光线拢在我的身上,在墙角映出恶魔般的剪影。一缕光线照着那男人的鼻子、面颊和额头,映出凹凸不平的轮廓。他的眼底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好像一眼射透了我的心脏。一股寒流袭上我的全身。我连动的气力都没有了,就这么在土炕上坐着,考虑着。外面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雪片吹透了我的全身。这时已经是下午6时多了。正在这时,部队指挥班的胜又军曹,满脸通红,酒气熏天地走了进来。

“原田兵长,中队长命令,现在把拷问完的中国人干掉——就这样。因为,部队今晚10时出发……”“是吗?”我问。“怎样,弄出点情报了吗?……”说着,胜又军曹已转身走了出去。

“呸!”我觉得他刚才的话对我是一种侮辱,感到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不由得火冒三丈。“他妈的,再拷问也没用。好吧,毙了他算了。”

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我和博连踢带打地拖着这个人在雪地里向离村外150多米远的南山坡走去,大雪弥漫,雪片疯狂地在空中狂舞着降落下来。远处传来村子里此起彼伏的犬吠声。那人袒露着上身,两只手倒背着绑在身后,全身被冻得瑟瑟发抖,站在那里。一秒,二秒,一分钟,两分钟,那苍白的缺少血色的脸,睁大的双眼,痴痴地凝视着南方。看起来像是在遐想着幸福的未来,或者是在默默思念着他和平的故乡,慈祥温柔的父母、兄妹、亲朋、好友。尽管他一句话也没说,可是仍能从他的目光中看出自豪的神情。我右手握着手枪,站在离他5米左右的地方。“喂,博,你给我好好看着,如果让他逃跑了,我连你也毙了!”

“是!”博大声应道。“混蛋,难道杀一个中国人就是皇军的荣耀和宪兵的自豪吗?”仿佛有人在愤怒地大声斥责着,我顿失勇气,全身哆嗦,膝盖也控制不住地颤抖,眼前的这个男人仿佛巨人一样在我心中耸立着。

“叭”的一声我抠动了板机。子弹穿过了这人的肩膀,血喷溅了出来,把他的脸染成了红色,鲜血从伤口中喷涌而出,顺着胸口流淌着,滴落下来,洒在了脚下的雪地上。“坏了!”我心里暗叫,手又扣在扳机上,准备开第二枪。

他的脸被扭曲了,眉毛倒立,两脚用力地踩着大地,肩膀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着。鲜血从肩头的伤口里“咕咚”,“咕咚”向外涌。他全身愤怒地抖动着,两眼圆睁。直到现在,我仍能体会到自己那时的感觉:全身发冷,直冒冷汗,身体里像有人在猛击着一样,浑身瑟缩发抖。“混蛋,见鬼去吧……”“叭!”就在子弹穿过他的心脏的刹那,他“蹬、蹬、蹬”踉踉跄跄地向前迈了几步,挣扎着猛地站住,用足气力喊道:“八路军万岁!”接着,头垂了下来重重地倒在了洁白的雪地上。他手脚抽搐着痉挛着,极力挣扎着想再站起来。顿时,我感到从地底涌上来一股力量挤压着我的全身,我瞄准他的头部又开了一枪。只见他微微抬起的头抽动了一下就一动不动地倒在了地上。

喷洒出来的鲜血染红了周围的白雪。我梦游似地走下山来,博跟在后面,一起回到村庄。

30分钟后,部队在风雪交加中逃跑似的向下一个村子出发了。我觉得背后有人在追赶似的,提心吊胆地走着。有时突然停下来,紧握手枪向四周张望。

在这里,两边的山顶上,后面的山谷里,眼前的大路上不断闪出那双充满愤怒和憎恨的双眼,直盯着我。一种莫名的恐惧袭上我的心头,使我仿佛坠入了深深的谷底。渐渐地,那些眼睛越来越多,汇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部队,向我逼近……

(作者:原田左中,原日本关东军第一特别警备部队第五大队第一中队宪兵军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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