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探索爱国之路
我的祖父沈爽,1896年出生于原吉林省双城县镶黄旗五屯(现为黑龙江省双城市水泉乡大有村)一个富裕大家庭,满族人,家里有三、四十晌地。到他结婚时,家里分了家,祖父继承了八晌半地。家庭成员有曾祖母、祖父、祖母、还有祖父的3个妹妹,生活较为富足。青年时毕业于吉林师范学校,在家乡做教师,后来到绥芬河担任盐仓仓长,了解了旧中国官场的腐败。旧中国在帝国主义的侵略下国弱民贫,作为新一代的知识分子,满怀爱国主义情怀,奔走于双城、哈尔滨等地,探寻救国救民道路。在绥芬河工作期间接触了中共地下组织,信仰了共产主义,认识到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1931年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二、组织抗日自卫军
九一八事变,沈爽毅然辞去盐仓仓长公职,回到家乡投入到抗日救国的斗争中,与国民党员关耀洲合作,自筹钱、粮、枪,组织起2000多人的抗日自卫军。关耀洲任司令,沈爽任副司令(沈爽与关耀洲双双列入民政部第二批600名著名抗日英烈名单),东北讲武堂毕业的杨威任参谋长,军人宫邦杰任总教官,军人贡沛诚任参谋主任。坚持抗日的东北军二十二旅代旅长兼六六二团团长赵毅派来了一个排的东北军士兵成为这支队伍的战斗骨干。他将家里的田地卖出去,筹集资金买了枪支等作为抗日斗争的武器,因此有人称赞沈爽为国共合作抗战第一人。抗日自卫军成立后,与赵团长的队伍配合,打了几个胜仗,鼓舞了民众的抗日信心,也引起了日伪军的仇恨。1932年2月,经过精心策划,在抗日自卫军前往我爷爷家镶黄五屯的路上进行了伏击。当时我的父亲沈丙辰时年16岁,跟随在队伍上亲历了这次战斗,爷爷那天外出办事未随队行动。战斗中敌人动用了山炮等重武器。在敌人包围中,抗日自卫军战士虽顽强战斗但也伤亡惨重,最有战斗力的是那一个排的东北军战士,战斗到最后一枪一弹,关耀洲司令、神枪手韩刚海等人都牺牲了,关耀洲牺牲后被敌人砍头示众。我父亲年少没有枪,虽被敌人抓住但他们并不知晓其是沈爽的儿子,便被剥去了身上的皮大衣,抢走了怀表便放了他。仅穿一身单衣的父亲在那寒冷的冬天逃到亲戚家里,侥幸活了下来。
三、转入地下反满抗日斗争
抗日自卫军被打散后,在共产党的领导下,沈爽转入地下工作,奔走于哈尔滨、双城、宾县等地联络爱国抗日人士,坚持斗争。双城县街里的张家剃头棚(东北人的称呼,实际就是理发店)是其在双城的落脚点之一。当时日伪一边重赏要沈爽的人头,一边许以伪县长的官位利诱。日伪汉奸多次抄家,家里的房子被捣毁了,家人四散逃难。爷爷考虑父亲年龄还小,还是继续读书吧,于是送他到哈尔滨北满铁路职业传习所(苏联人创办,后改为哈尔滨铁路学院)去读书,也是从长远考虑为未来的新中国培养人才。由于没有了经济来源,父亲课余时间便为学校做打扫卫生、烧锅炉等勤杂工的工作,以工费做学费。苏联人每月给工资10个卢布生活费,后来日本人接管了学校,不允许打工了,只能借钱维持学业。许多同学都知道其父是抗日将领,可无一人向日本人告密,体现了同窗的爱国心同胞情。由于日伪对沈爽搜捕日紧,党组织在1935年将其调往北平地下党工作。1933—1935年间他经常化妆不同身份往返北平—哈尔滨从事抗日斗争。王亢将军说,沈爽在平北工作时,多次依靠地下党组织的关系和人脉,将八路军的重伤员送进北平陆军总医院治伤,还为八路军购买敌人严控的药品、军火、蜡纸等物资。由于地下工作是单线联系,刘仁不幸于“文化大革命”中被迫害致死,已无人知晓沈爽在北平地下党的工作内容。
四、成为光荣的八路军战士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北平地下党组织、东北抗日救亡总会领导成立了一支国民抗日军,与日寇开展游击战,沈爽在司令部任参谋。1937年12月25日,八路军总部正式批准国民抗日军编为八路军晋察冀军区第五支队,沈爽成为一名光荣的八路军战士。
五、牺牲在抗日战场上
1940年党开创平北抗日根据地,将沈爽调往平北地委负责敌工工作。初到平北,因患疟疾带警卫员二人隐蔽在密云四合堂郭姓农民家的瓜地里的瓜棚内养病,并将郭家的大儿子培养成基层干部。病愈后,投入到统战工作之中,以过人的智慧和胆略出入于敌人戒备森严的密云县城等敌伪据点。经他做工作,部分伪政府官员和乡绅,暗中为我党我军工作,并为八路军筹集大量经费。在伪商会、新民会、伪县政府、警察队、特务队里发展了为抗日办事的秘密人员,为八路军解决了一些枪支、弹药、医疗器具、药品、布匹、染料、印刷用品等,并促使部分伪军警起义投向抗日政府。王亢将军对我说:“你爷爷一看就是富裕人家出身,做统战工作时,常常是长袍马褂一穿,礼帽一戴,真是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一举一动都非常潇洒。”
1941年11月,平北抗战最艰苦的年月,沈爽被任命为丰滦密联合县县长。面对日伪军一万多人对丰滦密根据地的大扫荡,并制造“无人区”实行“四光”政策,沈爽带领丰滦密人民与挺进军10团一起,开展了反“扫荡”、反“围剿”、反经济封锁、反集家并村等一系列斗争。1942年4月8日,在震惊平北的臭水坑战斗中,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六、后记
爷爷沈爽是太奶奶唯一的儿子。
王亢将军说:“1966年周恩来总理曾派专机从湖南接邱阜同志来京了解当年臭水坑惨案的情况。”
1984年在参加密云革命斗争史审稿会时,段苏权将军说到:“沈爽是1931年入党的老党员,在东北的满族人里是极少的。”
沈爽和王亢、白乙化二位将军,在生死与共的战斗中结下了深厚的战友情。王亢将军回忆说:“沈爽担任县长时,以过人的胆略曾经把伪政府的大乡长家里作为丰滦密抗日县政府的办公地点之一。由于基层干部不知内情,武工队打死了伪大乡长的儿子。为此,沈爽给伪大乡长写了一封‘负荆请罪’的信,并取消了这个秘密办公地点。”
在臭水坑,沈爽与王亢睡在同一铺炕上,二人研究工作,说理想、谈未来、谈家事,感情非常深厚。二人的警卫员睡在外间的一铺炕上。沈爽的警卫员朱显奎是山西籍的八路军战士,从平西跟随沈爽来到平北,出生入死,最后牺牲时表现得非常勇敢、壮烈,年仅十八岁。
臭水坑战斗中,干部战士们都表现得极其英勇,子弹用尽了,就用木棒、石块战斗,到最后一些人抱住敌人一起跳下悬崖,壮烈牺牲。
1985年6月,我有幸见到了臭水坑战斗中突出包围的三人中,唯一活到全国解放后并担任轻工业部广西轻工业设计院院长的张景旺院长(当时是丰滦密抗日政府白河日报的编辑,从一个密云当地的放羊娃,成长为抗日战士)。老先生亲自带着我、并在密云县党史办、卸甲山乡领导和生产大队长的陪同下,往返步行40多华里,来到臭水坑,瞻仰了丰滦密县政府旧址及王亢和沈爽住过的窝棚遗址,并给我们讲述了当年战场情景。
我衷心地感谢老战士的抗日战友情怀和对我的厚爱。
我的父亲沈丙辰也没有辜负爷爷对他的期望,在1938年从哈尔滨铁道学院毕业后,实践和掌握了当时最为先进的铁路技术业务,并在解放前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49年5月北京城一解放,就调到中央军委铁道部任机务调度长,并任教于全国铁路调度训练班,将掌握的知识传授给学员,为新中国培养了一批批的铁路业务骨干。以后又担任了衡阳铁路局机务处长,柳州铁路局计划统计处长,副总工程师,并在1964年援越抗美战争爆发时,调任南宁铁路分局局长,承担支援前线军运重任,为新中国的铁路运输事业做出了突出贡献。不幸在“文化大革命”中被打成走资派,几经磨难,于1971年去世。
我是在1979年调到铁道兵司令部工作后,有幸见到了王亢将军,温厚慈祥的老将军对我关怀备至。1984年带我出席了密云县革命斗争史审稿会,使我有机会亲身聆听了各位老将军、老干部对抗日战争和沈爽的回忆。王亢将军驱车带我到臭水坑山脚下,遥祭当年牺牲的战友。他遗憾地对我说:“我年纪大了,不能带你到山上看看了。”
近几年,在密云区委区政府和西田各庄镇政府的关怀和重视下,在牛盆峪村委会和村民的努力下,将1944年立的沈爽纪念碑精心整修如新。2018年又将山下的云蒙山抗日英雄纪念碑整修一新,并新建了沈爽烈士雕像,这里也成为了密云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2013年的春天,我们姐弟和子女徒步40多华里,登临黄花顶山上,重走抗战路,瞻仰了爷爷和战友们的墓碑,告慰了烈士的英灵,也实现了我们晚辈多年的心愿。
抗日战争中牺牲的烈士千古!
(作者:沈建平)
扫一扫在手机上打开页面